永建忙否认道：“爸！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！我是真的在为你们着想。你们老了，需要钱傍身，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挥霍。”

病房里沉默了一小会儿。

老伴儿突然问道：“你可知道你妈在成为我的妻子，你们的妈妈之前，是什么人？”

永建疑惑地看向老伴儿：“什么？”

“你妈妈当年是文工团的文艺兵，舞团首席，民族舞、古典舞就没有她不会跳的。她甚至曾在省春晚的舞台上跳过一支独舞，你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吗？”

“可是她却为了我，为了我们这个家，为了把你们一个又一个孩子拉扯长大，一年又一年地忙活在柴米油盐里。自从生下你，她就脱下了舞鞋，三十八年了，再没机会穿上。”

老伴儿看着永建，神情却沉浸在过往的岁月里，眼眶发红。

“她曾在阳光熹微的早晨起舞，在闷热的炉子前旋转，给她一束野菊，她就能变成山野间的精灵，跃动在大自然的叮咚泉水间。”

“她曾有机会登上更大的舞台，成为最耀眼的人，可是她却最终成为一个母亲，每天日复一日地洗手作羹汤，相夫教子。她把她最好的年华都熬没了。”

“我，你，我们全家人，都有责任。”老伴儿的声音逐渐变得喑哑，满怀怅然。

躲在门后的我捂着嘴，泣不成声。

原来，他都知道。他全都知道。

老伴儿抬眼紧紧抓住永建的一只手，似请求似命令：“你的妈妈在成为妻子，成为妈妈，成为奶奶之后，我希望她能找回她自己。”

“你的妈妈是老了，但她永远是一个专业舞者，一个舞蹈房。她！值得！”

老伴儿说着眼眶落下一滴泪来，等待着永健的反应。

永建低下头，摘下眼镜用力捏着鼻梁，声音低哑：“爸，我明白了。”

“滴滴滴——”

我的***突兀地响起，老伴儿和永建齐齐看过来。

我满脸泪痕，手忙脚乱地接起。

中介小李的声音火急火燎的：“兰姨，你看上的那个舞蹈房，有人看上了，正准备签合同，你再不来，这舞蹈房就是别人的了！”

“什么！”我惊呼，怎么这么快？我看了大半年，才相中这个舞蹈房。

老伴儿探着身子问我：“怎么了？”

我声音发飘：“那个舞蹈房要被人定了。”

老伴儿急着要下床：“那先赶紧去定下来啊！”

永建连忙上去一把按住他。

“爸你别动！我陪妈去。”

我的心快得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，浑身发冷，跌跌撞撞地往门口冲。

就在踏出病房门的瞬间，眼前猛然一黑。

“砰——”

我重重栽倒在地，最后听见的事永健惊恐的喊声：“妈——！”

老伴儿的咆哮震彻整个走廊：

“医生！医生！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