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天。

清晨的鸡鸣声响。

我爬起身，蹑手蹑脚从妹妹身边跨过。

清晨的阳光不刺眼。

我攥着拳头，亦步亦趋地往村口走。

那里住着一个傻子。

昨天在宴席上，我听村里长辈提过一嘴。

说是那户人家的傻儿子**十岁都没娶妻，就决定多花点彩礼钱找一个来，照顾傻子的余生。

长辈们说彩礼能给八万八。

其实我也不清楚八万八有多少。

但绝对够交一百五十块的小学学费，和三百五的初中学费。

可意外总是发生的这么快。

我在黄泥路上，意外发现前面走着个熟悉身影。

心中顿感不妙。

我快步上前，拦住那人的衣袖。

「谁啊。」那人不耐烦的转过身。还想说话，却在看清我容貌后大惊失色：「姐，你咋在这？」

「那你呢，你怎么在这。」

把她拉到角落，我压抑着怒气：「这是往村口的路，你平时根本不出去，现在想往哪儿走？」

在看清二妹那张脸以后。

我就发觉她或许和我想走的是一个路子。

把自己卖给傻子换彩礼，供对方读书。

这是何必呢？

拉住她的手，我劝道：「二妹，你比我聪明，我还是你姐，无论发生啥事都得我先顶上去。」

妈妈在时，总要我们姐妹互相照顾。

我以为二妹能听进去这话。

谁曾想。

她竟一把撇开我的手，不乐意了：

「你别老拿姐姐的架子来教育我。」

「我都听长辈说了，咱俩一前一后出来的，要是我出来早些，那我就是你姐。」

「以前总是你帮衬我做事，我帮你一回咋了？」

从二妹口中，我得知她来之前的一举一动。

原来她醒的只比我晚一点。

我清晨起来去了趟茅房。

她起来后就直接上路了。

难怪我们没碰在一起。

「这完全不是一码事！」面对二妹的理论话，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，只好提起去世的妈妈。

「当初妈妈走之前，是不是叫你好好听我的话？」

「我现在要你回家里去！」

「你信我，你年纪小还比我聪明，用心讨好叶妈妈，她绝对容得下你的。」

「能在家留下，就证明你还有书读！」

二妹纹丝不动。

她固执地说：

「姐，我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。」

「要不是你拦着，昨天我就上去骂了。」

「我才不要讨好她，她就是不拿我们两个当人看…」

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。

在这个角落吵得不可开交。

半晌，不远处的木门发出「吱嘎」一声响，打断了我们的争执。

一位衣着朴素的奶奶从屋里走出。

她凑近辨认了好一会，就强硬的拉着我们走。

我和妹妹对视一眼。

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慌失措。

这奶奶，别怕是个人贩子吧。

妈妈在时说过，人贩子大多数是步入老年的女人。

因为老人、女性常会让人放下警惕心。

妈妈还说，一旦被拐走，过的日子会是猪狗不如。

我们剧烈挣扎。

偏偏她手握的紧紧的，纹丝不动。

我被吓得半死。

扯开嗓子想要喊叫，余光已经瞥见熟悉的小屋。

奶奶把我们送回家了。

邻居恰好晨起锻炼。

见状笑着说：

「大妹二妹，你们别怕。」

「她也是村里人，很早以前丈夫去世，就很少出来走动啦。」

「就是命苦哦，生下来就是个哑巴…」

我抬起头去看。

哑巴奶奶低头，露出一抹浅笑。

她轻轻推了我们一把，手中比划着我们看不懂的动作。

我和妹妹一头雾水。

她急得「啊啊」叫。

幸好邻居能看懂些手语。

帮着解释：「她叫你们别往外跑啦。」

「姐妹两个年纪小，在外面很危险，以后不要轻易出去了。」

哑巴奶奶连连点头。

我道了谢。

邻居出门锻炼了。

哑巴奶奶从口袋掏出两个地瓜，递给我们也转身走了。

奶奶睡醒打开门，看见的就是这幕。

她已经听见这一系列话。

但为了脸面。

她是确定人都走了，才出来扯我头发，叫骂：

「你真他娘是个扫把星。」

「一大早跑出去见人做什么，非要告诉别人我们对你不好？」

「你看满村的女孩，哪个不是这样过的？」

头皮一阵刺痛。

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奶奶为何生气。

直到她怒气冲冲抓着我衣领，喊着：

「谁家姑娘没挨过亲爹打，就你矫情要带着一身伤出去见人，真不要脸！」

「我看你们两个货就是来讨债的！」

我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没换衣服

现在这件衣服是昨天穿的。

起先只是破旧。

但挨了爸爸的打，现在松松垮垮的，还很脏。

旁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。

妹妹固执地拦住奶奶的手。

见力气比不过她，又怕弄疼我，干脆一脚踹在奶奶的腰上。

奶奶应声倒地。

索性倒地不起，止不住哀嚎：

「哎哟，哎哟！家门不幸啊！」

「刘家的列祖列宗，我对不起你们，带出来这么两个孙女。」

「克死亲妈亲弟就算了，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被弄死了啊。」

「老天爷，我们家究竟做了什么孽！」

奶奶嗓门奇大。

这副中气十足的模样，哪里有死人样子？

可偏偏这事在农村是严重的。

谁家不孝，总要被嘀嘀咕咕好一阵儿。

爸爸和叶芳也被动静惊醒。

爸爸踏出门槛，立马上前要扇我们耳光。

「我怎么生出来你们两个不孝女！」

我闭着眼等待。

只希望，爸爸这次能打得轻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