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像化不开的浓痰，糊在青云宗的石阶上。王攀附攥着那块黑色令牌，手心的汗把令牌上的纹路浸得发亮。他绕开巡逻的弟子，沿着柳残阳说的路径往内门走，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。
内门与杂役院简直是两个世界。朱红廊柱上缠着流光溢彩的法阵，石板路缝隙里钻出的青草都带着淡淡的灵气，几个穿月白道袍的内门弟子擦肩而过，腰间的玉佩碰撞出清脆的声响，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坨路边的泥。
吴执事的院落藏在一片竹林深处，院门是块完整的墨玉雕琢而成，上面刻着「静心」二字，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。王攀附刚要敲门，院门「吱呀」一声自己开了，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内，三角眼眯成条缝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。
「柳长老的人？」吴执事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，听得王攀附后颈发麻。
他连忙掏出令牌递过去，膝盖下意识地往下弯：「是，小的王攀附，奉柳长老之命……」
「进来吧。」吴执事没接令牌，转身往里走。院子里种着些不知名的黑色花卉，花瓣边缘泛着银光，散发着甜腻的香气，闻得久了让人头晕。
正厅的桌子上摆着个青铜八卦镜，镜面里隐隐有红光流转。吴执事往太师椅上一坐，指了指对面的凳子：「坐。」
王攀附刚坐下，就感觉一股寒意从凳子底下往上窜，他强装镇定：「吴执事，柳长老让我……」
「柳残阳让你做什么，我不管。」吴执事打断他，三角眼死死盯着他，「但你得知道，在青云宗，是龙得盘着，是虎得卧着。柳残阳当年被逐出门墙，你跟着他，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？」
王攀附心里一紧，脸上却堆起笑：「小的就是个杂役，不懂什么宗门恩怨，只求能有口饭吃。柳长老给了小的活路，小的自然得听他的。」他故意把姿态放得极低，像条摇尾乞怜的狗。
吴执事突然笑了，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扔给他：「这是『锁灵散』，每日掺在茶里喝一点，能让你体内的灵气运转变慢，不易被人察觉异常。」他顿了顿，眼神变得阴狠，「当然，要是你敢不听话，这药也能让你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。」
王攀附接过瓷瓶，入手冰凉，他知道这是吴执事在拿捏他。但他没得选，只能把瓷瓶揣进怀里，连连点头：「小的明白，小的一定听话。」
「很好。」吴执事满意地点点头，「从今天起，你就去外门的丹房打杂，那里的刘管事是我的人。你的任务，是盯紧丹房的一举一动，尤其是……李长老最近在炼什么丹。」
王攀附心里咯噔一下。李长老就是昨晚丢了飞剑的内门长老，看来柳残阳和吴执事的目标，就是这位李长老。他不敢多问，只是低着头应承下来。
离开吴执事的院落时，晨雾已经散去，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地上，形成斑驳的光影。王攀附摸了摸怀里的锁灵散，突然觉得这青云宗比青阳城的泥沼还要可怕，到处都是看不见的陷阱，每个人都想把别人当成棋子。
他刚走到丹房门口，就看见几个外门弟子围着一张告示议论纷纷。
「听说了吗？昨晚药库被盗，丢了株幽冥草，赵虎那几个新来的外门弟子失踪了，估计是畏罪潜逃了。」
「宗主下令严查，凡是形迹可疑的，一律先关起来再审！」
王攀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他连忙低下头，快步走进丹房。丹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，十几个杂役正在忙碌，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拿着藤条抽打一个动作慢了的少年，正是吴执事说的刘管事。
「你就是王攀附？」刘管事看见他，把藤条往桌上一摔，语气不善。
「是，小的王攀附，前来报到。」王攀附连忙点头哈腰。
「少废话，赶紧干活！」刘管事踹了他一脚，「把那堆药草碾碎，要是敢偷懒，看我不打断你的腿！」
王攀附忍着疼，拿起石碾开始碾药草。他一边干活，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。丹房里的杂役大多面黄肌瘦，眼神麻木，显然受了不少苦。而那些外门弟子，则一个个趾高气扬，对杂役非打即骂。
中午吃饭时，王攀附刚端起碗，就看见两个身穿执法堂服饰的弟子走了进来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众人。
「昨晚药库被盗，有人看见嫌犯往杂役院方向跑了。你们几个，跟我们去一趟执法堂！」其中一个执法弟子指着王攀附和另外几个新来的杂役。
王攀附的心脏狂跳起来，他知道自己不能被带走，一旦被查，他和柳残阳、吴执事的关系就会暴露。他急中生智，故意脚下一滑，手里的碗「啪」地摔在地上，滚烫的粥溅了那执法弟子一身。
「对不起！对不起！」王攀附连忙跪下磕头，手却悄悄摸向怀里的锁灵散瓷瓶。他知道这玩意儿不能随便用，但此刻也顾不上了。
「废物！」那执法弟子勃然大怒，抬脚就要踹他。就在这时，刘管事突然走了过来，脸上堆着笑：「两位爷息怒，这小子是新来的，不懂规矩，我替他给您赔罪。」他塞给那两个执法弟子一个钱袋，「一点小意思，两位爷拿去喝茶。」
执法弟子掂了掂钱袋，脸色缓和了些：「下次注意点。」说完，转身走了。
王攀附松了口气，冷汗浸湿了后背。他看向刘管事，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，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。
「小子，算你运气好。」刘管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「但在这青云宗，运气可不会一直跟着你。想活命，就得机灵点。」
王攀附点点头，心里却明白，这只是暂时的安全。执法堂的人既然已经注意到了他，就绝不会善罢甘休。他必须尽快找到新的靠山，或者，找到柳残阳和吴执事的把柄，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青云宗里，继续寄生下去。
夜幕再次降临，丹房里的杂役都已睡去。王攀附躺在床上，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茅草。他摸了摸怀里的黑色令牌和锁灵散瓷瓶，突然觉得，自己就像这丹房里被碾碎的药草，随时可能被炼成别人需要的丹药，也可能被当成废料扔进垃圾堆。
但他不想被扔掉。他要活下去，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。
他悄悄起身，溜出丹房，往吴执事的院落走去。他知道，自己必须主动出击，才能掌握一点主动权。哪怕前面是更深的陷阱，他也只能跳下去，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活路。
月光下，他的身影像一道鬼魅的影子，穿梭在青云宗的夜色里，继续着他那不见天日的寄生之路。
更新日期2025-10-09 07:0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