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云宗的杂役院比王攀附想象的更像个牢笼。灰砖垒的院墙足有三丈高,墙头上还缠着带倒刺的铁网,几个手持长棍的外门弟子来回巡逻,眼神像鹰隼般锐利。他穿着灰扑扑的杂役服,跟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少年往膳堂走,耳朵却在捕捉周围的每一丝动静。
「听说了吗?昨晚内门的李师兄丢了把飞剑,现在全宗都在严查。」
「药库那边加了三倍守卫,听说藏了什么宝贝。」
王攀附端着陶碗的手顿了顿。幽冥草定然就藏在药库深处,柳残阳让他们去偷,分明是把他们当成了探路的棋子。他偷偷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和外门弟子插科打诨的赵虎三人,这三个蠢货还以为捡了多大的便宜,压根没察觉自己早已被架在了火上。
入夜后,杂役院的梆子敲过三响。王攀附借着月光溜出房门,按照柳残阳给的地图,绕到药库后方的竹林里。赵虎三人早已等在那里,手里拿着从杂役房偷来的撬棍和绳索,脸上满是兴奋。
「按计划行事,孙彪去引开西边的守卫,钱狼跟我撬锁,王攀附你进去找东西。」赵虎压低声音吩咐,唾沫星子喷在王攀附脸上。
王攀附没敢擦,只是点头哈腰:「爷放心,小的记着那草长什么样——黑叶子,开紫花,根茎上有肉瘤。」
孙彪往手里啐了口唾沫,提着根木棍往西边摸去。没过多久,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惨叫,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。赵虎眼睛一亮:「动手!」
两人冲到药库后门,钱狼举起撬棍就要往下砸,王攀附突然拉住他:「等等!」他指着门框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银丝,「这是『牵机网』,碰一下就会惊动整个药库的法阵。」
赵虎吓出一身冷汗,狠狠瞪了钱狼一眼:「蠢货!」
王攀附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,倒出些粘稠的液体抹在银丝上。那液体碰到银丝就开始冒泡,没一会儿就把银丝腐蚀出个缺口。这是他临走前从李老三那里讨来的「化金散」,本想留着防身,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。
撬开门锁的瞬间,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。药库里摆满了半人高的木架,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瓷瓶和玉盒,墙角堆着几捆干枯的药草,却没看见幽冥草的影子。
「在哪呢?」赵虎急得直跺脚,手贱地拿起个玉盒就要打开。
「别碰!」王攀附一把按住他的手,「这些玉盒上都有禁制,擅自打开会触发警报。」他指着最里面那排架子,「柳长老说过,幽冥草性阴,肯定藏在阴凉处。」
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果然在最底层的暗格里发现了个黑陶盆。盆里栽着株巴掌大的野草,黑得发亮的叶子边缘卷曲着,顶端开着朵诡异的紫花,根茎上布满了核桃大小的肉瘤,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微微***。
「找到了!」赵虎刚要伸手去拿,药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弟子的怒喝:「抓贼!药库有贼!」
王攀附心里咯噔一下,知道是孙彪那边出了岔子。他一把抢过黑陶盆塞进怀里,拉着赵虎就往后门跑:「走!」
刚冲出药库,就看见钱狼浑身是血地倒在竹林里,几个手持长剑的外门弟子正围着他。孙彪被捆在旁边的柱子上,脸上全是血痕,嘴里还在骂骂咧咧。
「点子扎手,撤!」赵虎抽出腰间的短刀就要冲上去,却被王攀附死死拉住。
「往东边跑!那里是禁地,他们不敢追!」王攀附拽着他钻进竹林深处,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。
青云宗的禁地比杂役院更阴森,枯藤缠绕的石碑上刻着「擅入者死」四个血字,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。王攀附把黑陶盆藏在块巨石后面,刚想喘口气,就听见身后传来个阴恻恻的声音:「东西拿到了?」
柳残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,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手里的骷髅头法器泛着绿光。赵虎吓得腿一软,差点跪在地上:「长、长老,我们拿到幽冥草了,可孙彪和钱狼……」
「他们的死活,与我何干?」柳残阳的眼神像看死物般看着他,「你以为,我真的需要你们帮我偷草?」
王攀附心里猛地一沉,终于明白过来。柳残阳根本不是要幽冥草,他是想借他们的手,引开药库的守卫,趁机做别的事情!
「长老,您这是什么意思?」赵虎还在傻乎乎地追问。
柳残阳突然笑了,笑声在禁地里回荡,听得人头皮发麻:「青云宗欠我的,该还了。你们这两颗棋子,也算死得其所。」他抬起手,骷髅头法器突然射出一道绿光,直取赵虎的眉心。
赵虎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,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,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,最后变成一具皮包骨的干尸。
王攀附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就想跑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,动弹不得。柳残阳一步步向他走来,眼神里带着玩味:「你这小子倒是机灵,比赵虎那蠢货强多了。想不想活命?」
「想!想!」王攀附的声音都在发颤,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,「长老饶命!小的愿意为您做牛做马,赴汤蹈火在所不辞!」
柳残阳捏着他的下巴,仔细打量着他:「你这张脸,倒是有点像我年轻时的一个仇人。不如,就用你的身份,替我在青云宗待下去?」
王攀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,但还是拼命点头:「愿意!小的什么都愿意!」
柳残阳满意地笑了,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令牌塞进他手里:「拿着这个,去找内门的吴执事。就说你是我安排在杂役院的人,他会给你安排新的身份。」他拍了拍王攀附的肩膀,「好好干,别让我失望。」
说完,柳残阳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王攀附瘫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手里的令牌冰冷刺骨。他看着赵虎的干尸,又摸了摸怀里的黑陶盆,突然意识到,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更深的陷阱。
柳残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?那个吴执事又是谁?他不知道,也不敢知道。他只知道,自己必须活下去,像寄生虫一样,牢牢地依附在柳残阳这棵毒树上,哪怕随时可能被毒死,也绝不能掉下去。
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,禁地里的血腥味渐渐散去。王攀附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眼神里的恐惧被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。他看了眼巨石后的黑陶盆,犹豫了一下,还是没敢拿走。
有些东西,知道得越多,死得越快。他现在要做的,就是拿着这块令牌,去见那个吴执事,开始他在青云宗的新生活。
只是他不知道,这场看似侥幸的活命,其实是另一场更残酷的算计的开始。而他这颗小小的寄生虫,早已被卷入了修仙界最黑暗的漩涡之中,再也无法回头。
更新日期2025-10-09 07:0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