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保养良好的卡其色外套，脸上带着奔波的风霜，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，依旧明亮、温暖，如同末日从未降临过的、记忆中的夏日晴空。

李明！

她青梅竹马的李明！那个在灾难发生前，说过会永远保护她的李明！

“明哥……”苏晚的声音带着哽咽，巨大的惊喜和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，瞬间冲垮了她这些天筑起的心防。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。

然而，一只沾着暗红血污、冰冷而有力的手，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！力道之大，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！

是陆烬。

他不知道何时已经解决了剩下的秃鹫，站在她身边。他看都没看苏晚，那双寒冰般的眼睛，如同最锋利的箭矢，死死锁定在奔跑而来的李明身上，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、几乎化为实质的敌意与警惕！

“别过去。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一种如同野兽护食般的威胁感。

“陆烬！你放开我！他是我朋友！”苏晚用力挣扎，却无法撼动他铁钳般的手分毫。

这时，李明已经跑到了近前，他脸上带着重逢的激动，但在看到陆烬紧紧抓着苏晚的手时，那激动瞬间化为了愤怒和担忧。

“放开她！”李明举起手枪，对准陆烬，眼神锐利，“你是什么人？想对晚晚做什么？”

陆烬终于将目光从李明身上移开，冷冷地瞥了一眼苏晚，那眼神仿佛在说“看，这就是你信任的人带来的麻烦”。然后，他重新看向李明，嘴角勾起一抹极冷、极具嘲讽的弧度。

“我是什么人，轮不到你来过问。”他的声音如同冰碴碰撞，“现在，立刻，从我们面前消失。”

“该消失的是你！”李明毫不退让，枪口稳稳对准陆烬的眉心，“晚晚，到我这里来！这个男人很危险！”

苏晚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，心乱如麻。一边是失散多年、曾经给予她无数温暖和承诺的青梅竹马；一边是虽然神秘冷酷、却数次救她于危难之间的陆烬。

“陆烬，你先放开我，他真的是我朋友……”苏晚试图缓和气氛，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脸色发白。

陆烬非但没有松开，反而将她往自己身后更用力地一带，完全挡在了她和李明之间。这个充满保护欲的动作，与他眼中那几乎要杀人的敌意形成了荒谬的对比。

“朋友？”陆烬嗤笑一声，那笑声里充满了不信任，“在这种地方，巧合的‘重逢’比变种生物更值得警惕。”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，刮过李明的脸，“你说你一直在找她？怎么找的？为什么偏偏在这里找到？”

李明脸色微变，但立刻反驳：“这与你无关！晚晚，相信我，我穿过大半个沦陷区才找到这里！跟我走，我知道一个安全的聚集地！”

“她哪里也不会去。”陆烬斩钉截铁地打断他，语气强势得不容置疑。

“你以为你能替她做决定？！”李明被激怒了，他上前一步，枪口几乎要顶到陆烬的胸口，“你凭什么？”

就在这时，陆烬动了！

他的速度快得超乎常人理解！苏晚只觉眼前一花，攥住她手腕的力道一松，下一秒，就听到李明一声闷哼！

陆烬不知用了什么手法，竟然在电光火石间欺近李明，一只手如同铁箍般死死掐住了李明持枪的手腕，另一只手则狠狠攥住了李明的衣领，将他整个人猛地掼在了旁边一辆废弃汽车的残骸上！

“砰！”一声巨响，车身剧烈震动。

“凭我能在变异鬣狗嘴里把她捞出来！凭我能带她穿过辐射区活到现在！”陆烬的脸逼近李明，两人鼻尖几乎相抵，他眼中翻涌的不仅仅是敌意，还有一种更深沉的、近乎暴戾的情绪，“而你，除了拿着一把破枪在安全距离外放冷枪，除了用几句轻飘飘的‘我一直找你’来蛊惑人心，你还能做什么？”

他盯着李明因窒息和愤怒而涨红的脸，一字一句，从齿缝里挤出来，声音冰冷刺骨，带着无尽的嘲讽：

“你以为，就凭你……真的能保护得了她吗？”

这句话，像是一把钥匙，猛地打开了苏晚记忆的某个闸门！

【火光冲天！混乱的爆炸声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对她喊：“快走！别管我！”……然后，是另一个冰冷的声音，似乎在说：“……保护不了……”】

碎片一闪而逝，伴随着剧烈的头痛。苏晚捂住额头，踉跄了一下。

“陆烬！你放开他！”她强忍着不适喊道。

陆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他眼底那汹涌的暴戾如同潮水般退去，恢复了冰冷的死寂。他死死盯着李明看了几秒，那眼神充满了警告，然后，猛地松开了手。

李明剧烈地咳嗽着，滑坐到地上，手腕上一圈清晰的青紫掐痕。

“晚晚……”李明抬起头，看向苏晚，眼神里充满了痛苦、担忧和被误解的委屈，“你看到了吗？他就是个疯子！一个危险的暴力分子！你留在他身边，随时都可能没命！”

他喘着气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却无比清晰地说道：“晚晚，跟我走。我一直……爱着你。从以前就是。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。”

这突如其来的、在末日废墟中的表白，像一颗投入苏晚心湖的重磅炸弹。曾经朦胧的好感，在生死离别后，变得如此直白而沉重。

苏晚彻底僵在了原地。

相信谁？

相信青梅竹马、温柔表白、承诺带她去安全之地的李明？

还是相信这个来历成谜、性格冷酷、却拥有强大实力、身上带着与她相同项链、似乎背负着巨大秘密的陆烬？

陆烬没有再看李明，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。他只是缓缓转过身，目光落在苏晚那写满挣扎与迷茫的脸上。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夜空，里面翻涌着苏晚读不懂的复杂情绪——有失望，有冰冷，或许……还有一丝极淡的，被她动摇所刺伤的痛楚？

他什么也没说。

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仿佛在说：“选择权在你。”

然后，他决然地转身，迈开步子，头也不回地走向废墟深处那更加荒凉、更加危险的方向。他那孤寂而挺拔的背影，在苍茫的天地间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，又如此义无反顾。

“陆烬！”苏晚下意识地喊了一声。

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，仿佛没有听见。

“晚晚，让他走！”李明挣扎着站起来，走到苏晚身边，试图去拉她的手，“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信任！跟我走，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，我们……”

苏晚猛地缩回了手。

她看着李明那熟悉又带着一丝急切的脸庞，又望向陆烬那即将消失在断墙后的、决绝的背影。

一个代表着温暖、安全、过去的承诺。

一个代表着危险、未知、却与她有着诡异联系的可能。

她的心被撕扯成两半。

最终，她咬了咬牙，在李明错愕的目光中，猛地朝着陆烬离开的方向，追了过去！

“对不起，明哥！我……我不能就这样跟他走！”

她选择了继续深入迷雾，追随那个可能是她噩梦源头的男人。

因为她知道，只有在他身边，那些纠缠她的记忆碎片，那条神秘的项链，以及她身世背后真正的真相，才有可能水落石出。

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，她也必须跳下去，看个明白！

李明看着她决然追去的背影，脸上那温和痛苦的表情渐渐褪去，眼神变得幽深难测。他轻轻抚摸着被陆烬掐出淤青的手腕，低声自语，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：

“还是……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吗？晚晚，你会后悔的。”

一阵带着辐射尘的风吹过，卷起他脚边一张被烧掉一半的旧报纸碎片，上面隐约可见“基因”、“项目”、“失控”等模糊的字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