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倩倩上任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开会。

美其名曰，“新官上任，了解大家的需求，听取大家的意见”。

实际上，就是为了显摆。

午休时间，所有人都被叫到了休息室。周倩倩坐在刘菲平时坐的主位上，双腿交叠，手里拿着个小本本，装模作样。

“咳咳，”她清了清嗓子，“今天呢，借这个机会，主要跟大家沟通一下我们技术部未来的发展方向。”

她一开口，我就想笑。

技术部？就我们这十几号人，还搞出个部门来了。

“作为创意总监，我的首要任务，就是要提升我们店的整体创意水平和技术实力。所以，我决定，从下周开始，实行‘导师制’。”

她顿了顿，很满意地看着大家投来的疑惑目光。

“也就是说，由我们店技术最好的老师，来担任导师，每周固定开课，对其他发型师和助理进行培训。培训结果，直接和绩效挂钩。”

这话说完，所有人的目光，又一次齐刷刷地看向我。

论技术，整个店里，没人敢跟我叫板。

这“导师”的帽子，不扣我头上还能扣谁头上？

我算是看明白了。

这是刘菲和周倩倩商量好的，一出红脸一出白脸。

刘菲抢了我的职位，让我心里不爽。周倩倩再给我戴个高帽，让我当个免费劳工，去培训她那些亲信，既安抚了我，又抬高了她自己。

算盘打得真响。

“这个提议好啊！”一个平时跟周倩倩走得近的发型师立刻捧哏，“有康姐这样的大神带我们，我们的技术肯定能飞升！”

“对啊对啊，早就想跟康姐偷师学艺了，就是没机会。”

“周总监这招高啊！一来就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！”

周倩倩听着这些马屁，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。

她假惺惺地看向我，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：“康渝，你看，大家热情都很高涨。这个导师，就由你来担任，没问题吧？这也是为了我们店好嘛，能者多劳。”

她故意不叫我“康姐”，直呼其名。

这是在提醒我，现在，她是领导，我是下属。

我放下手里的水杯，杯底和桌面碰撞，发出一声轻响。

休息室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
我抬眼，看着周倩倩，慢悠悠地开口。

“周总监，这个导师，我当不了。”

周倩倩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
她旁边的刘菲，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
“为什么？”周倩倩的语气有点冲。

“很简单。”我伸出三根手指。

“第一，我不是老师，我没义务教任何人。我的技术，是我花了十几年时间，真金白银砸出来的，不是大风刮来的。”

“第二，我的客人已经排到了下个月，我没时间。我每天连吃饭的时间都得挤，你让我拿什么时间去备课，去培训？”

“第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”我站起身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最后落在刘菲脸上。

“这个店给我的工资，是发型师的工资，不是培训讲师的工资。想让我讲课可以，一节课一万，先签合同，后付款。谁想听，谁自己掏钱。”

我的话，像一颗炸弹，在小小的休息室里炸开。

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
他们大概没见过，一个员工敢这么跟新上司和店长说话。

周倩倩的脸，涨成了猪肝色。

她气得嘴唇都在哆嗦，“康渝！你这是什么态度！你这是不服从公司管理！你这是……”

“我这是就事论事。”我打断她。

“周总监，你是创意总监，提升大家的技术水平，是你的本职工作。你自己技术不过关，就想抓个壮丁来给你干活，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？”
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！”

“我是不是血口喷人，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我拿起我的水杯，准备走人。

“刘菲姐，你看她！”周倩倩见说不过我，只能向刘菲求救。

刘菲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。

她猛地一拍桌子，站了起来。

“康渝！站住！”

声音又尖又利，像把锥子。

“你太放肆了！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店长！还有没有公司的规章制度！”

我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平静地看着她。

“刘店长，我只是拒绝了一个不合理的要求。如果这也是放肆，那我无话可说。”

“不合理？让技术好的带带技术差的，互相学习，共同进步，这怎么就不合理了？”刘菲义正词严。

“听起来是挺合理的。”我点点头，“那这样吧，我每个月业绩八万，周总监两万。让她把她那两万的业绩分我一半，我也可以考虑一下，每周抽半个小时，指导指导她。”

“噗嗤——”

不知道谁没忍住，笑了出来。

这一下，彻底点燃了火药桶。

刘菲的脸，青一阵白一阵。

周倩倩更是气得眼圈都红了，指着我，“你……你太过分了！你这是人身攻击！”

“这就过分了？”我冷笑一声，“还有更过分的，想不想听？”

“够了！”刘菲大吼一声。

她死死地盯着我，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。

“康渝，我警告你，别以为你业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！我告诉你，在‘头等舱’，最不缺的就是技术好的发型师！你要是不想干，现在就可以滚蛋！”

这话，够狠。

杀鸡儆猴。

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，把我这只最不听话的“鸡”给宰了，好让那些“猴”以后都乖乖听话。

休息室里，落针可闻。

所有人都屏住呼吸，看着这场神仙打架。

我看着刘菲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，心里没有丝毫的波澜，甚至还有点想笑。

开掉我？

我求之不得。

这家店，从店长到总监，都烂透了。

我正愁没理由把你们一锅端了，你自己倒把刀递到我手上了。

我往前走了两步，走到刘菲面前，直视着她的眼睛。

“刘店长，你确定，要开除我？”

我的声音不大，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。

“我再说一遍，”刘菲咬着牙，一字一顿，“你要是不想干，就给我滚！”

“好。”

我点点头，拿出手机。

当着所有人的面，我点开了录音功能。

“刘店长，麻烦你，把你刚才的话，再说一遍。我怕我没听清楚，也怕公司人事部没听清楚。”

刘菲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
她没想到我敢来这么一招。

当众威胁开除员工，这要是捅到总部去，她这个店长也别想干了。

“你……你威胁我？”她的声音虚了下去。

“我只是在保护我自己的合法权益。”我把手机又往前递了递，“说吧，刘店长，大家可都听着呢。”

刘菲的嘴唇哆嗦着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她身边的周倩倩，也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，瞬间没了声音。

一场轰轰烈烈的“总监第一把火”，就这么被我一盆冷水，浇了个透心凉。

我收起手机，转身就走。

走到门口，我停下来，回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刘菲和周倩倩。

“对了，提醒二位一句。”

“下午三点，我约了个大客户，叫王董。这个人，脾气不太好，你们最好别惹他。”

说完，我没再看她们的表情，直接走出了休息室。

我知道，她们不会善罢甘甘休的。

而我，已经备好了舞台，就等她们粉墨登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