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转身走了。

赵晴柔僵在原地，心脏像被人扯了一下，隐隐难过起来。

过路的浣衣局宫女，三三两两，小声议论。

“柔太妃是受什么刺激了吗？这京中人人皆知，房相爱晴荷小姐是爱到骨子里的。”

“晴荷小姐畏寒，他亲手打造暖沉木车轿。”

“而且上次赵小姐染了瘟疫，太医都隔帘问诊，房相却不顾安危贴身照顾……”

如针芒刺骨，赵晴柔竟连唇间嫩肉被咬破了，咬烂了，都没发觉。

如今的赵家，出了个陪葬的朝天女。

无能兄长可授封锦衣卫千户，赵家在朝堂中站稳了脚跟，如今又有房相庇护。

前路尽是坦途。

房玄策也早已如她所愿那般，放下了她，有了新的爱人。

赵晴柔该高兴的，可转身，眼泪还是掉了满脸。

她转身抹去，回了寝房。

差婢女杨柳寻了块的木牌，往上面一刀一刀刻自己的名字。

杨柳加了炭火，添了茶水，看清她所雕之字，惊讶道：“太妃的碑自有皇家供奉，何须自己来攥刻？”

赵晴柔强扯出一抹苦笑：“皇家供奉的碑，是先帝太妃。”

杨柳不解：“先帝太妃不就是您吗？”

她握紧刻刀。

她的前半生是赵氏嫡女晴柔，后半生是先帝的太妃，是姜朝唯一一位殉葬的朝天女。

唯有死后，才能是她自己赵晴柔。

她想为自己立个衣冠冢，刻着刻着，心中蓦地涌上悲凉。

可悲的是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刻。

……

最终赵晴柔只能刻上赵氏女三个字。

字刻完了，天也已亮了。

赵晴柔请旨出了宫。

此身不由己，她却想在城外翠云廊给自己立了一个简单的衣冠冢。

回望此处，翠绿不再，白雪覆盖。

犹记得十六岁的房玄策与她同乘一马，他扯着缰绳，她靠在他怀里。

他就指着这片翠绿的山林，兴奋与她说：“阿柔，待日后我们成了婚便在此处开府。”

“我替你劈木做秋千，闲暇时我来钓鱼，你烹饪，好不恣意。”

赵晴柔仿佛看见，房玄策拿着鱼饵就站在湖泊旁，笑着和她说：“阿柔，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了。”

不觉间，嘴角荡开了笑意。

再抬眸，什么都不见了，那湖泊处早已冰封成冰。

赵晴柔黯然了眸子。

曾经亲手选定的新婚府邸，如今，成了她的埋骨地。

赵晴柔转身上了马车，车轿缓缓向前，却在北街寸步难行。

她掀开帘子去看，笑嘻嘻的喜婆给她塞了一把喜糖：“姑娘，沾沾喜气！今儿房相与赵小姐下定了，正沿街派发喜糖呢。”

轿子外，此起彼伏的恭贺声。

赵晴柔怔着接过：“真好啊，祝他们百年好合。”

接过喜糖，剥开糖衣，甜腻的滋味在唇内蔓延开来。

可怎么那么苦呢，浸痛了她的五脏六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