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拖着累得快散架的身子爬上二楼。客房不小，但冷冰冰的，跟酒店似的。我把自己摔进床里，盯着天花板上那盏复杂的水晶吊灯。真安静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。明天，这替身日子才算正式开始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。一个穿着灰色套装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站在门口，手里端着托盘。

“少夫人，早餐。”她语气平板，“我是张嫂。少爷吩咐了，您有什么需要跟我说。”

“谢谢张嫂。”我赶紧坐起来，“他……顾言呢？”

“少爷一早就去公司了。”她把托盘放在小圆桌上，牛奶、煎蛋、吐司，很西式。“少爷说您可以在家随意，但别去三楼书房。”

我点点头。张嫂退出去，带上门。

一整天，这大房子像个精致的坟墓。我像个游魂，从客厅晃到小花园，再晃回客厅。除了张嫂定时出现送饭，再没见别人。偶尔能听见三楼隐约的脚步声，很轻，但一直有。是顾言回来了？他明明去了公司。

傍晚，张嫂摆好晚餐，依然只有一份。我忍不住问：“顾言不回来吃吗？”

“少爷忙。”张嫂眼皮都没抬。

我低头戳着盘子里的鱼。外面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，接着是关车门的声音。我心脏一跳，筷子差点掉桌上。脚步声由远及近，沉稳有力。

顾言走进餐厅。还是白天的样子，西装笔挺，但……好像哪里不一样。他走到我对面，拉开椅子坐下。张嫂立刻给他摆上碗筷。

“张嫂，给少夫人加个汤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温和，甚至带着点笑意。

张嫂明显愣了一下，才应声：“好的少爷。”

我彻底懵了。昨晚那个冷得像块冰的人呢？

汤很快端上来，热气腾腾的。顾言拿起勺子，很自然地给我盛了一碗，放在我面前。“尝尝，张嫂煲的汤不错。”他看着我，眼神温和，像……真像看新婚妻子。

我脑子一团乱麻，机械地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。烫得我直抽气。

“慢点。”他笑了，抽了张纸巾递过来。那笑容干净明亮，跟他昨晚判若两人。

一顿饭吃得我云里雾里。他会问我菜合不合口味，给我夹菜，讲些公司里无关紧要的小事。吃完饭，他甚至提议：“要不要去花园走走？刚下过雨，空气不错。”

月光下并肩走着，他离我不远不近，偶尔肩膀会轻轻碰到。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，还有他身上淡淡的…柠檬香？不是昨晚的雪松烟草味。

“累吗？”他侧头看我，“昨天婚礼折腾了一天。”

“还好。”我小声答。

“以后在家别拘束。”他停下脚步，看着我，月光落在他眼睛里，很柔和，“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，或者跟张嫂说。三楼书房…也不是什么禁地，只是有些重要的文件，你进去前跟我打声招呼就行。”他语气很轻松。

我彻底糊涂了。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？难道他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？可张嫂的反应又不像。

晚上回房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到底是谁？昨晚那个冰冷警告我的，和今晚这个温润如玉的？人格分裂？这个词蹦出来，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太荒谬了。

可接下来的几天，这荒谬感越来越真实。

白天，他几乎都在公司。晚上回来吃饭的那个，总是温和有礼，对我很照顾，像个标准的好丈夫。他会问我看什么书，甚至提议周末要不要去看电影。他身上永远是那股淡淡的柠檬香，像阳光晒过的干净毛巾。

但到了深夜，偶尔，我能听到主卧那边传来摔东西的声音，很闷，然后就是长久的死寂。有一次凌晨两点多，我渴醒了，下楼去厨房倒水。楼梯口感应灯亮着，我瞥见楼下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影。

是顾言。穿着深色睡袍，手里端着一杯酒，没开灯。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，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。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，周身那股气息…沉得吓人。

我吓得大气不敢出，贴着墙根溜回二楼。那晚之后，我彻底信了。顾言身体里，真的住着两个人。一个像春日暖阳，一个像寒冬深夜。

这个认知让我心惊胆战，但奇怪的是，白天那个“顾言”，让这冰冷的豪宅有了点温度。他会记得我喜欢吃张嫂做的杏仁酥，特意让她多做。我无聊在花园写生，他会站在旁边看一会儿，夸我画得好。

“安安，”那天晚饭后，他递给我一个扁平的丝绒盒子，“看看喜不喜欢。”

我打开，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，吊坠是颗小小的珍珠，圆润温雅。“太贵重了……”我有点无措。

“新婚礼物，应该的。”他笑，“戴上试试？”他绕到我身后，手指轻轻撩开我颈后的头发，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皮肤，我全身瞬间绷紧。他动作很轻，扣上搭扣。“很衬你。”他的气息拂过我耳畔。

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，说不清是因为害怕，还是别的什么。我摸着颈间微凉的珍珠，第一次在这个地方，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。这暖意来自眼前这个温柔的人，可另一个他，像悬在我头顶的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