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晚菡转头，就看见顾时淮脸色黑沉盯着她。

她心一揪，沉默片刻后回答：“因为我马上就会死了。”

四周安静了下来。

谁料，她鼓起勇气的坦诚，换来的是顾时淮讽刺的笑：“我没记错的话，这句话你从幼儿园就开始跟我说了，现在你还说不腻吗？”

黎晚菡的脸色泛白，却无话可反驳。

很小的时候，她就躺在手术台上无数回，因此也远比同龄人更早知道‘死亡’的含义。

她跟顾时淮在幼儿园认识时，他要带她去玩滑滑梯。

她拒绝了：“玩了我会死的。”

五岁的顾时淮还不知道‘死’是什么意思，但却隐隐约约察觉那是一件很严重的事。

他吓得将所有的糖果给她：“我不玩滑滑梯了，你不要死！以后我做你的不死骑士，你别死好不好？”

可现在，黎晚菡听见她十七岁的不死骑士对她说——

“黎晚菡，你真要死，就记得死远点，别到了九泉下还要碍我爸的眼！”

话落，顾时淮毫不犹豫踏步离开。

树下忽地起了风。

炎炎夏日，那微风却像淬了寒意，生生从黎晚菡的心贯穿而过。

她捂住了心口，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。

直到她的手被妈妈送的项链按出了血痕，她才咽下苦楚，轻声回应：“好，我记得的。”

等她死了后，她会记得离顾叔叔远远的。

回到教室的时候，每个人的桌上放了一张志愿拟填表。

班主任站在讲台上，扬声说：“高考就剩最后18天了，你们的未来，就看这最后一战！这张志愿拟填表，虽然是模拟，但都要认真填！”

教室里，顿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。

班主任走后，隔壁班的陈可铃就拿着志愿表来找顾时淮了：“时淮，你准备报考哪所大学？”

在一片起哄声中。

顾时淮淡淡开口：“去京市，学医。”

陈可铃又问：“你为什么想当医生？”

顾时淮的视线往前方掠过，回答：“为了治好我妈。”

所有人一下安静了下来。

黎晚菡捏紧了手里的笔，心口发紧。

她记起来，15岁的顾时淮跟她说：“我以后一定要去学医，专治我黎妹妹这颗脆弱的小心脏！”

那时，黎晚菡刚做完一场手术。

那也是顾时淮亲眼看见她被推进手术室抢救。

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，听说在手术室外哭着求了老天爷一夜。

如今，顾时淮是为了他妈妈，还是想当医生。

黎晚菡暗暗又松了口气。

不管怎么样，顾时淮没有放弃他的未来。

这时，陈可铃便笑着说：“那我也去京市，学护理。”

气氛重新恢复欢愉。

有同学打趣：“哟，这以后你们两个在一起了，那可是医护世家！”

陈可铃娇羞笑着，而顾时淮竟也没有阻止。

黎晚菡听着，心口突突得疼。

无人知道，全班人只有她的那张拟定志愿书上，是空白。

……

这天过后，黎晚菡的身体急速变差了。

当又一次从抢救室出来后，她对黎母说的第一句话是：“妈妈，帮我申请休学吧，我不参加高考了。”

她不想去学校了。

只有她不去学校，顾时淮或许才能安心复习。

黎母红着眼眶，不住擦眼泪：“好，你不想去，咱们就不去了。”

当天，黎母就给她办理好了休学手续。

黎晚菡也开始在医院住下来了，住的是临终病区。

在住进临终病房的第三天，她竟然接到顾时淮主动打来的电话。

那串熟悉的号码再度跳跃在屏幕时，黎晚菡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。

她颤抖着手按下接听，耳边响起了少年清冷的质问。

“黎晚菡，你为什么要放弃高考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