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得出，这个家早都没钱了。

90年代初期，虽然家家户户过得都不算富裕，但好歹也过了以穷为美的年代，现如今万元户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，早就不算新鲜事儿。

往头两年老陈家虽然不算万元户，但也是众所周知的殷食人家，起码吃穿上从不吝啬。

而现在，陈海峰输了房子票子一无所有，案板上摆着几根打着蔫的青菜，一把散装的挂面在没有其他的了。

再掀开篮子一瞧，里头除了一个鸡蛋啥也没剩下，荤腥都没见着半点。

陈海峰的手艺不算好，上辈子顶多就算是会炒个土豆丝，做个鸡蛋汤的手艺，多好吃谈不上，但胜在吃不死人，好在下挂面用不着什么厨艺。

陈海峰把鸡蛋卧在面里不一会就上了桌。

白亚楠明显是惊住了，她眨巴着大眼睛首到热腾腾的挂面端在了眼跟前她才如梦初醒一般。

看着面，再看看上头窝着的鸡蛋，白亚楠很想质问一下陈海峰是脑袋被打坏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。

体贴的有点过分了。

眼瞅着陈海峰吭哧吭哧的捧着面碗，白亚楠犹豫了一下才咬着银牙把面碗里头的鸡蛋朝着陈海峰碗里夹。

“给你吃的，夹给我做什么？这几天照顾我你也累着了，平时还得上班，你就吃了吧，反正我也没事儿干，用不着。”

陈海峰随口嘟囔了一句，没接，白亚楠愣了愣，她小口小口的扒着饭碗，可筷子却迟迟不往鸡蛋上夹。

她吃一口看一眼，那表情疑神疑鬼的看的陈海峰脑瓜子都嗡嗡的。

“得了，好好吃饭，你老看我做什么，怪渗人的，难道我脸上长花儿了？米……白亚楠，你也别瞅我了，这鸡蛋咱俩一人一半好吧。”

陈海峰叹了口气，他伸出筷子将鸡蛋夹成两半，然后把打的丢到了白亚楠的碗里头，一张嘴半个鸡蛋就进了肚皮里。

陈海峰做的理所当然，语气算不上好，但心里却没二话。

白亚楠捏了捏手里头的筷子，她看着饭碗里的半个鸡蛋，好半晌没说话。

陈海峰摇头，将最后一口面条吃进嘴里，准备收拾一下。只是他屁股刚抬起来，却见到白亚楠低着头，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。

“咋还哭了。”

上辈子黄金单身汉一个，陈海峰哪里见过这架势，顿时手忙脚乱。

“没，没，我就是高兴，高兴的。海峰，你……是不是变好了啊。”白亚楠抹了把眼泪，只是声音里带着哭腔。

变好了？

陈海峰愣了一下，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只是陈海峰比谁都清楚，对自己老婆好，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？原来这小子是个混账不错，但他陈海峰不是。

脑子里的记忆不算是自己的，但陈海峰感同身受，他觉着不管怎么样，白亚楠受的苦够多了，辜负了这么好的婆娘，该天打雷劈。

陈海峰张了张嘴。

“当家的，你……别再赌了，这个家，真的再也经不住了啊。”

白亚楠头埋进了饭碗里，突然哇哇的大哭起来。

“嗯，不赌了。”

陈海峰叹了口气，刚想安慰两句。

砰，砰，砰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。

这声音响的很急，紧接着就是几声撞门的声音，仔细听还能听到外头的人正操着方言骂的厉害，白亚楠正哭的梨花带雨，陡然一听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，一张小脸唰的就白了。

“要账的？”

陈海峰皱眉道。

“嗯，要账的，上次你上了赌桌输了房子，他们这几天一首都来。要不，海峰，你先躲一躲，我去开门。”

“没事儿的，我一个女人，他们也不能怎么样。”

白亚楠擦干眼泪，抬起身子就要去开门。

只是她身体抖的厉害，门外的污言秽语早就传了进来，白亚楠二十来岁，放在以后最多还在读大学的年纪，如何能不怕？

可白亚楠还没起身，一双手就按在了肩膀上。

一抬头，陈海峰却己经站了起来。

“你进里屋吧，我去开门。”

你去？

闻声，白亚楠一下子就愣住了。

要知道，要账的不是第一次来敲家里的房门了，可放以前陈海峰就跟老鼠见了猫是的，一听动静早就从后窗户逃走了。

可今天，他怎么了？

白亚楠愣了愣，而陈海峰己经打开了房门。

门外头几个穿的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蹲在门口骂骂咧咧、

筒子楼就这么大点，周围的邻里街坊们早就隔着门缝里瞧出来了。只是这几个小青年穿着流里流气，一看就是不干好事儿的街溜子。

陈海峰开门的时候，为首的光头正骂骂咧咧，房门忽然开了倒是愣了一下。只是瞧见了来人，光头顿时讥笑道。

“哟，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，陈海峰你竟然没跑？还为你缩头乌龟当的起劲，怎么没把你家婆娘拉出来顶缸？”

光头笑的很猥琐，他说着就把手朝着陈海峰的肩膀上拍了过去。陈海峰皱了皱眉头，一闪身错了过去，他皱了皱眉头。

“有事说事儿，没事儿快滚。”

“哟，还长脾气了，之前借钱的时候你可是还哥哥长哥哥短的，恨不得给老子跪下了，现在你给我装什么清高？陈海峰，可别怪当哥哥的没提醒你，眼瞅着可要到日子了，别到时候拿不出钱来，弄得咱哥俩生分了。”

光头挤了挤眼睛，目光越过陈海峰就朝着屋里瞧。“三千五，一分都不能少，要不然我这个当哥哥的可不好交代。”

陈海峰皱了皱眉头，忽然屋里传来一声响。却见到白亚楠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。

“哟，弟妹也在啊。”

光头笑的很猥琐。

“李哥，这钱不对啊，当初海峰就跟你们借了一千块钱，不是三千五，这账不对啊。”白亚楠顾不得和陈海峰说什么，顿时急了。

90年代初期，工资普遍不高。

白亚楠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不到一百块钱，这年月，万元户还少见，三千五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，白亚楠不能不急。

“怎么着？还不认账了？”

李癞子的脸掉了下来，顿时不乐意了，他瞥了李海峰一眼，冷道：“说三千五，就三千五，一分都不能少。难不成哥几个都不要吃饭的？当初可是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，就是到了公安局老子也不怕。”

“要不弟妹，当哥哥的给你支个招？”

李癞子贼兮兮的一笑，他上下打量着白亚楠，眼珠子似乎要挂到了她身上。“只要你陪哥哥几天，这利息还是可以商量的嘛。”

说完，李癞子伸手就要去拽白亚楠，后者惊叫一声，顿时花容失色，拼命的向后退。李癞子哈哈大笑，只是手还没伸出来，一下子就被攥住了腕子。

陈海峰眯着眼，一张脸都冷了下来。

“陪你几天？让你妈陪你干不干？”

陈海峰的声音很冷。

唰的一下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。

“找死，我看你活腻歪了。”

“妈的，陈海峰你怎么和李哥说话呢？你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？”一个混子破口大骂，伸手就朝着陈海峰扇了过来。

砰！

陈海峰飞快的抬起一脚，这混子惨叫一声成了滚地葫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