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在椅背上,长长地吐了口气。心里那点刚进门时对“王妃”身份的敬畏和幻想,被这冰冷的现实砸得粉碎。什么泼天富贵?全是泡沫!
接下来的三天,王府沉浸在一片忙乱和虚假的悲痛中。白幡飘着,和尚道士念着经,哭声时断时续。我成了名义上的主心骨,其实啥也插不上手。周管家和张管事他们忙前忙后,看着焦头烂额,但丧事办得还算体面。
我让春桃和秋杏悄悄打听王府里的情况。传回来的消息更糟:下人们人心惶惶,都在私下找门路想跑;厨房的采买已经赊账好几天了;连给做法事的和尚道士的斋饭,都开始克扣。
第三天傍晚,周管家顶着两个黑眼圈来找我,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子。
“王妃,”他声音哑得厉害,“王爷的私库……老奴带人清点过了。一些古玩字画,一时半会儿也变不了现。金银器物,大多是御赐的,不能动。能动的……就这些了。”他打开匣子。
里面是几件成色一般的玉器,两串珍珠项链,看着也不够圆润,还有一小叠银票。我拿起银票数了数,八百两。
“就这些?”我皱眉。
“还有……王爷平时把玩的一些小玩意儿,不怎么值钱。”周管家一脸愁苦,“王妃,这治丧的开销,还有府里接下来的嚼用……这点银子,杯水车薪啊!”
我合上匣子,心里拔凉拔凉的。八百两,够王府撑几天?十天?半个月?
“王爷的丧仪,朝廷没有抚恤?”我想起这茬。
“有的有的!”周管家赶紧说,“按亲王例,恤银一千两,禄米……能支半年的。只是……只是这笔银子,得等丧事办完,礼部走完流程,最快也得一个月后才能拨下来。”
一个月?黄花菜都凉了!
我捏了捏眉心。指望不上。
“府里现在有多少人?”我问。
“主子就您一位。仆从……内院外院,粗使的、管事、丫鬟婆子、护卫,共计一百二十三人。”周管家报了个数。
一百二十三张嘴!每天光吃饭就得多少钱?
“裁人。”我吐出两个字,斩钉截铁。
“裁、裁人?”周管家愣住了,“王妃,这……这不合规矩吧?王爷刚去就裁人,传出去……”
“规矩?”我冷笑一声,“规矩能当饭吃?还是你想看着大家一起饿死?府里如今什么光景,周管家你比我清楚!留下能干活的,忠心可靠的。那些吃闲饭的、偷奸耍滑的、心思浮动的,统统遣散。按规矩,该给多少遣散银就给多少,从这八百两里先支!”
我拿起那叠银票,抽出一半塞给周管家:“去办!名单你和张管事尽快拟出来给我过目。明天日落前,我要看到结果。”
周管家看着手里的四百两银票,又看看我铁青的脸,嘴唇哆嗦了几下,最终什么也没说,躬身退下了。我知道他心里肯定骂我刻薄寡恩,但我顾不上了。当务之急是活下去,让王府这艘破船别那么快沉下去。
春桃和秋杏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敬佩。“**,您……您真厉害。”春桃小声说。
厉害?我扯了扯嘴角。不过是穷怕了,被逼出来的罢了。
第二天,王府里炸开了锅。哭爹喊娘的,哀求告饶的,咒骂的,乱成一团。周管家和张管事忙得脚不沾地,嗓子都喊哑了。最终,遣散了四十二个仆役,大部分是些混日子的闲人和手脚不太干净的下人。遣散银子发下去,库房那八百两银票瞬间缩水到不足三百两。
府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,也显得更破败了。但至少,暂时没了那种快要窒息的压力。
丧事办到第七天,按规矩该出殡了。队伍排得老长,白幡飘飘,哭声震天。我穿着沉重的孝服,捧着个牌位走在最前面。棺材里装的是什么,我不知道,也没兴趣知道。我只觉得那棺材板,沉得像是要压垮我整个未来。
送走了“王爷”,王府彻底空了。白灯笼还没摘,但那股子绝望的沉寂更浓了。
我坐在空荡荡的正厅里,周管家、张管事、王账房、李账房都垂手立在下面。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。
“现在,”我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有点回音,“说说吧,王府到底欠了多少外债?哪些是火烧眉毛必须还的?”
王账房上前一步,翻开他那本厚厚的账册:“回王妃,经仔细盘查,王府目前欠外债共计三万八千七百四十二两三钱。其中,最大头是城西‘隆盛钱庄’的印子钱,本息合计两万两,利滚利,三个月后到期。其次是拖欠‘仁和堂’三年的药材费,总计五千二百两,那边已经催讨多次。其余是米粮铺、布庄、木炭行等日常采买的欠款,数额不等,但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一万三千余两。”
三万八千两!我眼前一黑。那三百两银子,连个零头都不够!那隆盛钱庄的印子钱,一听就不是好惹的。
“印子钱?王爷怎么会借印子钱?”我简直难以置信。一个亲王,再落魄,也不至于去碰***吧?
周管家和张管事互相看了一眼,都露出难色。
张管事硬着头皮道:“王妃恕罪。前些年……王爷……王爷为了给一位故人治病,遍寻名医奇药,花费巨大。府里实在周转不开,王爷又不愿求告宫中或宗亲,怕失了体面……就……就私下里向隆盛钱庄借了些银子。后来利滚利,窟窿就越补越大了。”
故人?治病?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“故人”八成是个女的吧?能让一个王爷不惜借***的,关系肯定不一般。但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。
“这笔印子钱,能拖吗?”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。
周管家哭丧着脸:“拖不得啊王妃!那隆盛钱庄背后是……是京兆尹的小舅子开的。三个月后若还不上,他们真敢派人来封门抄家!那帮人,凶得很!”
我沉默了。大厅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。
过了好半晌,我才缓缓开口:“田庄,铺子,还有值钱的不动产,都盘点好了吗?”
李账房赶紧递上一份清单:“王妃,都在这儿了。京郊有上等田庄两处,中等田庄一处,但因连年歉收,佃户也走了不少,收成微薄,估值大约一万五千两。城中铺面,只剩香料铺‘瑞芳斋’一处,地段尚可,但生意惨淡,估值三千两。另有一处王爷早年置办的三进宅院,在城南,位置偏僻些,值个两千两左右。其余就是御赐之物和王爷私库那些不能动的了。全部变卖,估价大约两万两出头。”
两万两,离三万八千两的窟窿,还差一大截。更别提那些不能卖的御赐之物。
这根本就是个死局!
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。难道真要等着三个月后被人抄家?或者现在就跑路?可我顶着“定安王妃”的名头,能跑到哪里去?
“香料铺……‘瑞芳斋’?”我看着清单,手指点在那一行。
“是,王妃。就在西市最热闹的街上。”张管事回答。
“明天,带我去看看。”我做了决定。死马当活马医吧。总不能坐以待毙。
第二天,我换了身不起眼的素色衣裙,只带着秋杏,跟着张管事去了西市。
西市果然热闹,人流如织,叫卖声不绝于耳。“瑞芳斋”的位置确实不错,门脸也挺大,挂着个古朴的招牌。但走进去,却冷冷清清。柜台后坐着个昏昏欲睡的老掌柜,货架上零零星星摆着些香料盒子,上面落了一层灰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的、有点陈腐的香料味。
“老钱!”张管事喊了一声。
老掌柜一个激灵醒过来,看到张管事,又看看我,愣了一下,赶紧站起来:“张管事,您怎么来了?这位是……”
更新日期2025-11-04 10:1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