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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签下“沈绾”夜色,浓得像是泼翻的墨,将北城最高端的半山别墅区笼罩其中。

主卧室内,只开了一盏落地灯,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沈绾单薄的身影。她坐在靠窗的沙发上,

手里捧着一本翻旧了的珠宝设计图册,指尖冰凉,久久未曾翻动一页。

窗外是璀璨得不近人情的城市灯火,窗内,死寂一片。这栋价值数亿的婚房,对她而言,

从来只是一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。楼下,传来引擎暴躁的嘶吼,由远及近,

最终戛然而止在别墅门前。沈绾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,图册厚重的纸张边缘,

硌得指腹生疼。该来的,总会来。喧闹声毫无阻碍地穿透厚重的门板涌了上来。

女人娇媚放浪的笑,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清脆又杂乱的声响,

还有一个她熟悉到骨髓里、也冷漠到骨髓里的男声——属于她的丈夫,傅瑾深。“傅少,

您这别墅,可真大,真漂亮啊!”一个黏腻的女声响起,带着刻意讨好的甜腻。“喜欢?

”傅瑾深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,像冰碴子刮过玻璃,“可惜,

有些碍眼的东西占了地方,迟早得清出去。”这话不高不低,却清晰地钻进沈绾的耳朵里。

她闭上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疲惫的青灰色阴影。三年了,一千多个日夜,

这样的戏码,周而复始,她几乎能背出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。心,早已千疮百孔,

麻木到感觉不到痛楚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。脚步声沿着旋转楼梯向上,

最终停在了主卧门口。门被“咔哒”一声推开,没有敲门,从来不需要。傅瑾深倚在门框上,

身形挺拔,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衬衫,领口随意扯开两颗扣子,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。

俊美无俦的脸上,一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淬了寒冰,没有丝毫温度地落在沈绾身上。他身后,

紧跟着一个穿着火红色吊带裙、妆容浓艳的女人,正依偎着他,

挑衅又得意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沈绾。“还没睡?”傅瑾深挑眉,语气里的恶意几乎不加掩饰,

“是在等我们?”红衣女人掩嘴轻笑,目光扫过沈绾身上简单的白色睡裙,

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。沈绾放下图册,缓缓站起身。她脸色有些苍白,但背脊挺得笔直,

像一株风雨中不肯折腰的芦苇。“有事?”她的声音很轻,

带着一种长期的压抑而形成的沙哑。傅瑾深嗤笑一声,揽着那个叫安妮的女人的腰肢,

径直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双人床边坐下。他姿态慵懒,仿佛他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,

而沈绾,不过是个多余的、碍眼的摆设。“没什么,”他抬手,

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安妮肩头的蕾丝,目光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沈绾,“就是带安妮回来看看,

毕竟,这里很快就会有新的女主人了。让她提前熟悉一下环境。”安妮娇笑出声,

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搭上傅瑾深的胸膛,“傅少,您真会开玩笑,

傅太太还在这儿呢……”“太太?”傅瑾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

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,直直射向沈绾,

“一个用卑劣手段爬上床、靠着老爷子施舍才能进傅家门的女人,也配叫太太?

”沈绾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,尖锐的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。这样的话,她听了三年,

早已该麻木了。可每一次,那冰冷的字眼还是能精准地刺穿她早已脆弱不堪的防线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无波:“如果没别的事,我要休息了。”“休息?

”傅瑾深站起身,一步步逼近她,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,

混合着酒气和陌生女人的香水味,熏得沈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“看到主人回来,

不该端茶倒水,表现一下你最后的‘价值’吗?还是说,三年傅太太的生活,

已经让你忘了自己原本是个什么东西?”他靠得极近,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。

沈绾强忍着不适,偏过头去。就是这个细微的、带着抗拒意味的动作,彻底激怒了傅瑾深。

他猛地伸手,捏住她的下巴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。

“沈绾,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清高的样子!我看了就恶心!

”他眼底翻涌着沈绾永远无法理解的恨意与厌弃,“签了它!

”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份折叠的文件,狠狠摔在她身前的茶几上。冰冷的纸张散开,

最上方,“离婚协议书”几个加粗的黑体字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伤了她的眼睛。

终于……还是到了这一步。心底某个角落,一直悬着的巨石,仿佛在这一刻轰然落地,

砸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嗡鸣。不是没有预料,只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,那彻骨的寒意,

依旧远超想象。安妮在一旁煽风点火:“傅少,您别生气嘛,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。

有些人啊,就是没有自知之明,赖着不走……”沈绾的目光从协议书上移开,

缓缓扫过安妮那张写满欲望的脸,最后,定格在傅瑾深那双盛满冰霜的眸子里。三年婚姻,

她得到的,是无尽的羞辱、夜夜的折磨,以及他身边永远不间断的各色女人。

她曾经也试图解释过那天晚上的意外,试图用微薄的温暖融化过他冰冷的内心,

换来的只是更深的践踏和嘲讽。累了。真的,太累了。她看着傅瑾深,

忽然极轻极淡地笑了一下,那笑容里,没有温度,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。“傅瑾深,

”她开口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,“这三年,打扰了。

”傅瑾深瞳孔微缩,捏着她下巴的手,不自觉地松了些力道。

他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。他预想中的哭闹、哀求、歇斯底里,一样都没有。

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,让他莫名烦躁。沈绾挣脱开他的钳制,走到茶几旁。

她拿起那份协议书,看也没看里面那些苛刻的、仿佛生怕她多占一分便宜的条款,

直接翻到最后一页。指尖,在签名处微微停顿。这里,

曾是她少女时代偷偷写满他名字的练习本角落,是她梦想中婚姻承诺开始的地方。如今,

却要亲手画上休止符。也好。她拿起桌上那支傅瑾深惯用的万宝龙钢笔,

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。她低下头,额边一缕碎发滑落,

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。笔尖落下,划过纸张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“沈绾”两个字,

工工整整,清秀绝绝,一如她这个人,外表柔软,内里却有一股不肯折断的韧劲。写完了。

她放下笔,将签好字的协议书推回到傅瑾深面前。“字签好了。”她抬起眼,

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,映不出丝毫波澜,“傅先生,如你所愿。”傅先生。

三个字,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微薄的名义上的联系,也彻底斩断。

傅瑾深看着签名处那熟悉又刺眼的字迹,胸口莫名一堵,

一股无名火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瞬间席卷了他。他死死盯着沈绾,

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或者痛苦。没有。什么都没有。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

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又仿佛……灵魂已经被抽空。一旁的安妮迫不及待地拿起协议,

娇声道:“傅少,她签了!太好了!这下……”“滚出去。”傅瑾深突然厉声打断她,

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安妮吓了一跳,不明所以,但在傅瑾深骇人的目光下,

还是悻悻地闭了嘴,不甘地瞪了沈绾一眼,扭着腰出去了。房间里,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
空气凝滞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沈绾没有再看他一眼,她转身,走向衣帽间。不多时,

她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走了出来。箱子不大,里面只装了几件她自己的常穿衣物,

一些重要的私人设计稿,还有母亲留下的一枚旧胸针。傅家的一切,

傅瑾深给她买的所有珠宝、华服、包包,她一件未动。来时干干净净,走时,

也不带走一片云彩。她拉着行李箱,径直朝门口走去。经过傅瑾深身边时,

手腕猛地被他抓住。“你去哪儿?”他问,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和一丝……慌乱?

沈绾停下脚步,却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、一根一根地,掰开他箍住自己手腕的手指。

她的指尖冰凉,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,激起一阵莫名的战栗。“傅瑾深,”她背对着他,

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字字清晰,敲打在他的心上,“从今往后,桥归桥,路归路。”“我们,

永不相见。”说完,她拉开门,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,

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渐行渐远,最终消失在楼梯口,也仿佛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抹去。

傅瑾深僵在原地,右手还维持着被掰开的姿势,掌心空落落的,

只剩下她离去时那冰凉的触感,挥之不去。他猛地转身,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边。楼下,

昏黄的路灯在雨后的湿漉地面上投下惨淡的光晕,那个瘦削单薄的身影,

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,一步一步,坚定地走入浓稠的夜色里,没有半分迟疑和留恋。很快,

她的身影便被黑暗彻底吞没。傅瑾深烦躁地松了松领口,觉得胸口那股滞闷感几乎要爆炸。

他转身,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墙壁上。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骨节处传来剧痛,

却丝毫缓解不了心里那股莫名的焦躁和……恐慌?不,他怎么可能恐慌!

他终于摆脱了这个心机深重、令他厌恶的女人!他甩甩头,

试图将那种不适归咎于今晚喝多了酒。

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茶几上那份已经生效的离婚协议书上,沈绾签名的位置,

墨迹似乎还未干透。他成功了,他终于逼她签了字。可为什么,心里没有一点预期的快意,

反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,冷风呼呼地往里灌,空得让他发慌?

---:雨夜诀别沈绾拉着行李箱,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街头。初冬的夜风,

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,像刀子一样刮过她单薄的身体。她只穿着一件不算厚实的大衣,

冻得瑟瑟发抖,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冰冷。离开那座困了她三年的牢笼,

她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解脱和轻松,反而是一种无边无际的茫然。天地之大,

似乎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。家?早就没了。父母先后离世后,

那个曾经充满温暖的家就被虎视眈眈的亲戚们瓜分殆尽,她无处可去。朋友?

嫁给傅瑾深这三年,在他的刻意隔离和她自身的消沉下,

她几乎与过去所有的朋友都断了联系。她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,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。

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。她拿出来一看,

屏幕上跳动着“赵姨”两个字。是傅家的老佣人,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,

大概是听说她离开了,打来问问情况。沈绾看着屏幕上温暖的名字,鼻尖一酸,

眼眶瞬间就湿了。她用力咬住下唇,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,却没有接听。

她不想让真心关心她的赵姨担心,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。难道要说,

她终于被傅瑾深扫地出门了吗?**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,最终归于沉寂。

沈绾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混合着汽车尾气和潮湿泥土的味道,呛得她咳嗽了几声。

她强迫自己振作起来。不管怎么样,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。她摸了摸口袋,

里面只有一些零钱和一张银行卡,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一点设计稿费,不多,

但足够她暂时安身立命。她走到路边,伸手想要拦一辆出租车。也许是夜深,

也许是地段相对偏僻,等了许久,视线里都空荡荡的,没有一辆空车。

天空开始飘起细密的雨丝,淅淅沥沥,很快就连成了线,打湿了她的头发、脸颊和大衣。

冰冷的雨水顺着发丝流进脖颈,冻得她一个激灵,嘴唇都失去了血色。她瑟缩了一下,

更新日期2025-10-28 16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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